前些天，一位国内知名钢琴家在长沙开音乐会。我的一位朋友听完抱怨说，场子里熊孩子太多，严重地影响了效果。这位钢琴家在业内还是比较有名的，但圈外知名度没那么高，主办方就向当地的一些艺校琴行推销，来提高票房收入。岂知，此举除了对票房有利，对钢琴家、乐迷观众和孩子们都不利。音乐会秩序不佳，钢琴家不能专注地发挥，乐迷观众不能尽情欣赏，而熊孩子们之所以不断地闹腾，也是因为听不进去，根本就别谈什么艺术熏陶了。
这并不是个别现象，连郎朗、李云迪这样的巨星级钢琴家（就知名度而言）也会遭遇此种尴尬。因为琴童们常常是票房的主力。但最不适合孩子或者音乐门外汉的音乐会，就是钢琴独奏了。钢琴可以说是独奏乐器中最形而上的一种乐器，曲目往往冗长深奥，一首曲子演个二三十分钟那是家常便饭。演奏家侧对观众，看不清脸，表演性不强。别说外行，就是专业圈内人，听得走神甚至打盹都不少见。对本来就坐不住的孩子们来说，坐在那里听这些不知所云的东西，不能说话不能动，这哪是接受艺术的熏陶，这简直是折磨。如果他是琴童，这样的音乐会听下来，说不定对钢琴还多了几分厌恶。
这个道理很简单。你再想让孩子接受艺术的熏陶，也得顾及他的接受能力。就算带孩子去看个电影，也得选选片子呢。带他看动画片可以，热闹的好莱坞大片也行，你要选个闷骚型文艺片，还是外文原版，你还要怪孩子不懂得安静地欣赏，到底是孩子的错还是你家长的错呢？
同样是高大上的曲目，乐队一定比钢琴独奏效果好，感染力强。各种其它独奏乐器都没有钢琴这么冷冰冰。就算音乐听不进去，看看这些乐器在舞台上闪闪发光，看看演奏家的动作表情，都可以看个新鲜。想让孩子去听音乐会，钢琴独奏一定要慎选。
然而，既然现实中琴童是票房的主力，那么钢琴家应该怎么做？
首先，钢琴家应该了解他的观众，了解坐在台下的都是些什么人。针对观众来定演出曲目，而不是拍脑袋定曲目。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，乐迷人数相对集中，可以多演高大上的曲目；在二三线城市或者更小的地方，应该增加较通俗、较小的曲目比例，也可邀请一些歌唱家、提琴家来合作演出，丰富节目的种类。否则，曲子再经典，演得再精彩，台下无人共鸣，反而有熊孩子捣乱，岂不令人扫兴？事实上，就算在一线城市，更丰富多彩、有严肃有轻松的曲目组合，也比一场音乐会就两三首大部头更加受观众喜爱。
其次，可以增加专门面向琴童的演奏会。这可是很大的一片市场。演奏的曲目可选的范围也非常广。可以选琴童们熟悉的教材比如巴赫的初级中级小曲，车尔尼、布格缪勒等人的练习曲中也有不少好听的，舒曼、柴科夫斯基、巴托克等作曲家都为孩子们写过作品，格里格、门德尔松、肖邦的一些小品也很合适。总之，要好听，短小，形象生动。不要追求高大上，动不动搞套曲，什么四季弹一套、法国组曲弹一组，没必要，就选一些出来弹。贴近琴童的学习和欣赏水平，把他们平时练习的曲子以大师手法演绎出来，这才真正能起到引导孩子、熏陶孩子的作用。
第三，演绎的方式可以更加灵活多样。带讲解，带PPT，就是最简单的一种引导方式。即便是深奥的曲目，有了讲解的提示后，也可以变得更加平易近人。钢琴家张奕明最近在国内的一系列音乐会就是很好的示范。他为了推广汪立三、葛甘孺、王西麟等中国作曲家，在音乐会上连解说带演奏，使原本晦涩的作品更容易被观众接受，他的这些音乐会观众的专注度往往都很高。其实对音乐门外汉来说，不管是巴赫贝多芬，还是汪立三葛甘孺，都是一样的，不讲解都听不懂，也许外国人的作品甚至更难懂。所以在演绎巴赫贝多芬之类的经典曲目时，也可以采用这种方式。让观众看到你的脸、听到你说话、了解你在演奏这些作品时的一些想法，能帮助他们更好地去欣赏。
“为人民服务”虽然是一句看起来很老土的话，但我觉得一个好的音乐家应该具有这样的责任感。希望有更多的音乐家愿意走下“神坛”，放下架子，切切实实地为人民群众、为孩子们多做一些事情，真正用自己的专业水平来帮助他们。
文 | 虎皮纱
